35、第三十五章(2/2)
守门两个侍卫面面相觑,一时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。
就在此刻,屋内传来程来杏吊着嗓子的声音:“进来进来,快让夫人一个人进来。”
宁汝姗面带惊讶踏入屋内。
屋内漆黑一片,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挥之不去的药味。
程来杏在屏风后慌忙说道:“进来进来,快进来。”
她转身入了屏风后,看着面前一模愣在原处。
容祈赤/裸着上身,身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,此刻已经渗出鲜血来,他脸色近乎金白,双眼紧闭,像是做了噩梦。
“快来抱住他,我给他施针,他身上的毒估计毒发了。”
程来杏声音急促,激得宁汝姗也无法思考,只能一步一趋地上前。
“世子怎么了?”她伸手把人抱住,这才愣愣开口。
“说来话长,我先不说了,等容祈好了再亲自跟你说吧。”程来杏手中银针翻飞,满头大汗地说着。
“奇怪了,你一来他怎么就安静了。”程来杏忙完手中的事情,突然惊讶感慨着。
宁汝姗的目光却是落在床榻上一侧的玉佩上。
她见过这块玉佩。
当年宁姝抢了她的玉佩,便自己也找人刻了差不多的,正是眼前这块。
她愣愣地看着,莫名心底一酸。
昨夜受伤了,是因为宁姝吗。
“我听说你和世子吵架了……”程来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,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。
“没有吵架。”宁汝姗收回视线,低头看着侧睡着的人,鼻尖发酸,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。”
“哎,这,这……”程来杏突然开不了口,讪讪说着,“我想先回回春堂,这里能让夫人先看着吗。”
“自然。”宁汝姗点头。
昏迷中的容祈格外安静,眉眼虚弱若琉璃,唇色惨白,独显得眉毛格外浓郁黝黑,带出一点正义的少年气。
他像是梦到什么,眉心皱起,伸手抱紧面前之人。
“我不是宁姝。”宁汝姗伸手握住他圈在腰间的手,突然失笑着,“她不好,你这么聪明这么碰到她就傻了呢。”
可若不是喜欢,怎么会碰到她就傻了。
宁汝姗把腰间的手拿了下来,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昏睡之人,最后只是在一侧的凳子上坐好,捡起一本书随意看着。
“爹,你一大早去哪了?”回春堂内程星卿正在捡着草药,好奇问道。
程来杏笑着打岔道:“世子的腿不舒服,我去看看。”
“是吗,那可要好好休息了。”程来杏笑说着,动作利索地收拾好手边的草药。
“星卿,你最近怎么都在看游记,可不能荒废了医术。”程来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。
“好奇,便看看。”程星卿背对着屋内,有条不紊地说着。
“看吧。”沉默许久,之后只听到程来杏咳嗦一声,换了身衣服出现在他身后,“爹爹以后可要靠你了。”
“自然。”程星卿笑着点头。
程来杏看着他的背影,感慨一笑:“我儿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。”
程星卿嘴角的笑微微僵硬。
“我还要去世子那边看着,小院你自己顾好,马上就要下雪了,记得添衣,按时吃饭。”程来杏提着药箱,仔细嘱咐着。
“知道了。”
程星卿目送义父离开,脸上一直和煦的笑意这才慢慢敛下,手中的草药被他猛地挣断。
容祈自昏迷中醒来已经是第三天了,他一睁开眼就便察觉到一个浅浅的呼吸声,还有熟悉的梅花香。
他趴在床上,犹豫片刻这才声音沙哑地喊道:“宁汝姗。”
原本正在打盹的宁汝姗惊醒。
“世子醒了,我让老程大夫来。”
容祈睁眼,面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,他感觉连动一下都能扯到背后的伤口。
“别走。”他艰难伸手,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着,这才碰到宁汝姗的手。
宁汝姗下意识挣脱开他的手。
容祈一愣。
“我有话,与你说。”他艰难说道。
“世子不要乱动,也不要记者说话,好好休息。”宁汝姗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床边一侧角落里的玉佩上,开口打断她的话,顺手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。
容祈实在太过疲惫,不过睁眼一会儿,但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。
宁汝姗起身,正准备离开,却发现袖子被人拉住。
她低头,只看到容祈的手不知何时又一次伸出来抓住他的袖子。
她愣愣地看着那只手。
“我不是宁姝。”她小声说着,再一次伸手把他的手拨开,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等着老程大夫回来。
“姑娘,门房说二娘子找你。”扶玉郁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
正在和老程大夫说话的宁汝姗一愣:“宁姝找我?”
扶玉皱着脸点头:“莫名其妙。”
“夫人若是有事便先走吧。”程来杏开口说着。
宁汝姗歉意一笑,起身离开。
“世子是不是病得很重啊。”扶玉叽叽喳喳地说着,“我听说昨夜又一批大魏奸细潜入各府行刺,世子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受伤的啊。”
宁汝姗摇头。
“姑娘心情不好。”
“没。”
两人说话间到了前院,只见宁姝穿着水青色的衣裙站在椅子上,盯着手指发呆。
“二姐姐。”
闻声,宁姝抬眸,却把主仆两人吓了一跳。
宁姝一双眼睛熬得通红,额头还有一块不曾痊愈的淤青,形容憔悴。
“你怎么了?”宁汝姗惊讶问道。
宁姝死死瞪着她,颇为咬牙切齿。
扶玉不明所以,但还是挡在自己姑娘面前,不服输地反瞪回去。
“二娘子今日来吵架的嘛?”宁汝姗平静问着。
宁姝从喉咙中发出一丝冷笑,闭上眼压下自己的情绪,冷淡说道:“不是,只是听闻世子病了,特来探望一下。”
宁汝姗挑了挑眉。
容祈受伤之事掩藏的颇为严密,看冬青的架势也没打算宣扬出去,连着水嬷嬷也只知道是世子腿疾复发这才卧床休息的,宫中来了好几批人,都被冬青打发走了。
宁姝怎么知道?
“说来也惭愧。”宁姝绕着手中的帕子,故作为难说道,“世子是为我受了伤,我却因为琐事迟迟不能上门探望。”
扶玉脸色微变。
“妹妹可别多想,世子不过是热心而已。”宁姝浅笑着说道。
宁汝姗定定看着她,良久之后这才淡淡说道:“二娘子在胡说什么,世子哪来生病,别是看错了。”
宁姝眉心恨恨皱起,却见宁汝姗脸色正常。
“不可能,他为救我,背后中了一刀,怎么没受伤。”
她失控尖叫着,目光不由看向一侧,惊恐说着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世子只是入冬了腿疾复发了,这才卧病休息的,官家也派人来看过,二娘子记错了。”她对着容叔淡淡说道,“送二娘子回去。”
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。
扶玉跟在后面脸色难看,到最后忍不住说道:“二娘子,二娘子说的是真的吗。”
她是隐约知道世子受伤了,还是背后受伤的。
宁汝姗站在廊檐下,看着盛开正是艳丽的梅花,突然笑了笑,压下心中刀割的痛楚:“扶玉,也许我娘说的是对的,是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。”
“我想回家了。”她低声说着。
扶玉眼眶微红。
“我们,我们找将军去。”她跟在身后愤愤说着,“将军一定会给姑娘做主的。”
宁汝姗回自己的院子时,只看到冬青的身影正在书房内上蹿下跳。
“夫人夫人。”冬青一见她就亮了眼睛,露出得救的眼神,连连招手。
宁汝姗见他脚边到处都是书,犹豫片刻这才上前:“你怎么今天有空?”
“没空没空。”冬青愤愤说着,“娇娇不怎么知道溜进书房了,我刚才正在捉猫呢。”
话音刚落,就听到娇娇长长的喵了一声,从两人脚边一阵风的一样的跑过。
“你看看!你看看!”冬青告状着。
宁汝姗顿时颇为不好意思:“这些书我来整理吧,小猫确实调皮,我等会一定教训它。”
“不用不用,我自己来就好了。”冬青连连摆手。
“老大。”一个侍卫按刀快跑而来,对着他着急地眨眼间。
“你去忙吧,这里我来收拾吧。”宁汝姗善解人意地说着。
“那这里就有劳夫人了。”冬青不得不抹了把汗,跟着侍卫走了。
“小猫却是有点调皮,从她还没断奶就知道把小程大夫的草药踢翻,我就看出来不是一直温顺的猫了。”扶玉跟着叹气,“我今天非打她一顿才是。”
“猫懂什么,还不是我们没教好,不过小猫好像很怕小程大夫。”宁汝姗认命地捡起地上的书籍,无奈说道。
“谁知道呢,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小程大夫,大概是他每次都给我开药,让我有点害怕。”扶玉摸摸脑袋,莫名说道。
宁汝姗笑着听她嘟囔着,把手边的书一个个放好。
“咦,这画……”扶玉的声音在身后惊讶响起,“这衣服好像姑娘上次骑马的衣服啊,可我家姑娘又不会骑马。”
宁汝姗下意识转头看去,脸色血色尽失。
那是一幅策马图。
衣服是当日容祈送她的衣服。
可她分明就不会骑马。
“夫人。”冬青颤抖的声音出现在门口,惊慌失措地出现在门口,“不是的,世子画的是你,他就是……”
他就是想教夫人骑马。
他就是那日太痛苦了。
他有太多话要讲了,可看到宁汝姗泛着水意的眼睛,突然梗在原处,只能胡言乱语地说着:“不是其他人,是您,世子就是……”
宁汝姗把手中的书按在桌子上,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不用说了。”
“他握着宁姝的玉佩,为了救宁姝受伤,现在还画了一幅策马图,你跟我说他画的是我。”
宁汝姗想要笑着说,可嘴角却是忍不住紧抿着,眼眶不受控制地泛出泪意。
“可我不是宁姝啊。”
冬青怔在原地,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个还要糟糕的事情了,一件接着一件措手不及的事情,打得他已经开始无力思考,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。
“你听我解释,不是的,那个玉佩是假的,受伤也是有隐情的,这个画真的是你。”
宁汝姗却是不想再听他语无伦次的话,因为他每说一句,她都觉得像一把刀插得她鲜血淋漓。
她推开冬青失魂落魄地站在庭院中,只觉得整个容家都充满着令她窒息的空气,最后她看到门口水嬷嬷惊疑的目光,下意识头也不回地走了,最后迷迷糊糊地出了容府。
街上来人人来,热闹非常,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,好似所有苦难悲痛都与他们事不关己,每个人都充满着喜悦之色。
她站在十字路口,突然踟蹰不前,只能迷茫地看着街上众人。
她能去哪?
她娘不要她了,她喜欢的人从不曾喜欢过她,她在整个临安没有一个认识的人,她的前十五年只有那座狭小的院子,十五年后的她来到容家,却发现依旧不过是长满刺的囚笼。
她一个人当真是寂寞极了。
“呦,爱哭鬼,怎么每次见你都在哭啊,喏,请你吃个糖葫芦。”